永春花是我母親何連郁文集畢生經驗與心血結晶的創作!
「永春花」是我父親何紫筠親自取的,顧名思義,是永 遠綻放不會凋謝的春天花朵!
這本書試圖從我母親的生長環境開始描述:一位從小受 到傳統女紅薰陶的千金大小姐,因為環境的關係,接觸到各
種精緻的傳統藝術,培養出一雙巧手;在大時代的變遷中,
飽經戰亂,顛沛流離,但卻一直保持著樂天向上的赤子之 心,對大自然敏銳的觀察力,讓我的母親常常因為看到一些 小花、蝴蝶的存在而興奮不已;忘卻了生活上的困難。
我想,永春花的誕生,不是偶然,是一連串生活體驗與 愛情的結晶。
我想,如果不是母親早年被刻意培養各種女紅技藝;如 果不是從小接觸到各種舊時代的傳統藝術;如果不是一直保持 著善良的赤子之心的話,就不會有永春花在人間綻放光彩。
凡看過永春花展覽的人幾乎都異口同聲的說:
「太漂亮了!」
「很難想像用毛線也可以鉤織出如此逼真的花朵!」
「天啊!我本來以為是真花!」
「連花蕊作得像真花一樣!」
在美國展覽期間,謝冰瑩教授更給了永春花最大的肯 定:「從來沒有一個展覽能吸引我連看三次的!永春花是第一次!」教授一直不停告訴許多友人。
退休後我居住在美國加州奧克蘭市的一所老人公寓,看
到門口一棵槐樹,勾起我無限的懷念。
從小我就對槐樹有一份特別的感情,因為在西安對日抗戰物資困乏的時候,母親常用槐花和上麵粉,加入五香粉、
麻油和鹽,用蒸籠蒸熟了給我們吃。那時,每當我幸福地吃 著母親蒸熟噴香、好吃的槐花時,母親都會一邊看著我吃、
一邊哼唱著家鄉的童謠:
「槐樹槐,槐樹底下搭戲臺,」
「接閨女,叫女婿,」
「小外孫子也要去,」
「一陣風,颳回去,」
「哇……散了戲。」
我當時疑惑問母親:「為甚麼一陣風要把他們颳回去?」
「嗯…大概因為那孩子不乖吧!」母親笑著回答。
「那我們去看姥姥的時候,會不會被風颳回去?」
「當然不會啦!姥姥看見這麼乖巧的外孫女一定很喜歡,
高興都來不及了,一定會緊緊地抱著你,不讓風把你吹走!」
「那咱們什麼時候去看姥姥?」
「嗯 ……別 急,總 ……有 …… 那 ……麼 ……一 …… 天。」
「媽,總有那麼一天?是那一天啊?」
「……」 這段與母親間的對話發生時間正逢抗日戰爭,我的姥姥
住在北京。那時,北京是日本人佔領的淪陷區,我們住在西 安,當時算是大後方。後來一直到姥姥去世,我也沒見過老人
家。
我在中風前,有次與朋友走在一條街道上,聞得一陣 一陣像似茉莉花而又比茉莉花更香、更好聞的香味,四下尋
找,什麼花也沒看見,只看見街道兩旁有很多又高又大的 樹,抬頭望去,看見樹上掛著一串一串淡淡紫色的小花。
「是這些好像紫藤的花這麼香嗎?」我忍不住問一旁的 朋友。
「那不是紫藤花,是槐花啊!」朋友笑著回答。
「槐花會有這麼香嗎?」我不禁自言自語:「我小時候 吃過媽媽蒸的槐花,怎麼不記得有甚麼花香味呢!?」
「是槐樹啦,絕對錯不了!不過這花能吃嗎?」朋友驚 訝的問道。
「當然能吃啊!」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的問題,但是滿 腦子一個勁兒的想:
「槐花是香的嗎?香的花能吃嗎?」
「我怎麼都不記得!」回家路上開著汽車,腦子裡仍充 滿了問號!心裡想:「如果媽在就好了!」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個甜美的夢,母親到美國來看我。 我好高興!忽然想起槐花的事:
「媽,槐花香嗎?」
「當然香啊!」
「是嗎?可是我只記得您蒸的槐花,有麻油和五香粉的 香味,卻不記得有甚麼花香味啊!?」
「傻孩子,你小時候吃的槐花都已經蒸熟了,那裡還會 有花香味啊!」母親微笑著說。
醒來時,不見母親慈祥的笑容,卻發現淚水早已濕透了 枕頭!那時,母親已經去世兩年了。
我開始下定決心,要利用教書之餘的時間,整理過去有 關永春花的一些斷簡殘篇,去蕪存菁,編輯成冊,獻給在天
上的慈母,也留給後代子孫一個美麗的記憶。
中風後失去一隻手的功能,我沒有辦法再將永春花整 理出來,也沒有能力再舉辦展覽。我只有右手可以動,於是
重新開始練習一指神功,將永春花的故事一個字一個字敲出
來。每個敲在鍵盤上的字,彷彿都在細細呢喃著對母親的依
戀與不捨。
我想:「也許可以利用這本書,使目前沈睡在倉庫裡的 永春花,有一天會遇到伯樂,可以再度綻放光彩。」
張何幼文 2010秋 於美國奧克蘭市老人公寓
留言列表